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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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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的車子剛到別墅,吳添就出來了,他的銀色奧迪就停在院外,隨時準備離開的模樣。

盛愉下車來,吳添打量了一下她,平靜地說:“穿的什麽,上樓收拾收拾,馬上跟我出門。”

因為在家住了一晚,身上穿著的是以往家裏的舊衣服,盛愉知道自己的寒酸樣刺痛了有錢人的眼睛,於是一笑置之,轉身上樓。

吳添看一眼手表,又說:“給你半個小時,再畫個妝。”末了又補一句:“不會化妝就問張阿姨,淡一點就好了,別搞得太濃,礙眼。”

盛愉心裏一直哽著某件事情,現在見到了吳添,忍不住開口說:“你見過我爸媽,還給他們錢了?”

吳添瞥她一眼:“不過是把給你的車子折了錢送了去,因為我沒有接受別人不要的東西的習慣。”繼而又看了眼手表:“等人我有點不耐煩,你還有二十七分鐘。”

盛愉嘆口氣,隨著張阿姨一起上樓了。

她雖然不習慣化妝,但是在大學裏也跟著舍友學習了一點,普通淡妝還是行的,只是面對眼前一堆大大小小的瓶子,她真是很犯難。

張阿姨給她選了身長款白色針織衫和一件棕色妮子大衣,穿起來很顯她的身材,也顯得沈穩。看她穿上了,張阿姨露出滿意的笑容:“都說人靠衣裝,其實衣裝也是要靠人的,我們小愉又高又漂亮,穿起來真的很美。”

盛愉微微紅了臉,說:“張阿姨謬讚了。”

張阿姨忽然蹙著眉打量她,最後給她配了個相稱的毛衣鏈。

穿好衣服,張阿姨又繼續給她化妝,盛愉坐著有些尷尬起來:“要不阿姨你教我,我自己來吧。”

張阿姨讓她閉起眼,說:“沒事,這次時間有點緊,下次回來我教你。”

“阿姨,你知道這是要去哪兒嗎?”

“小添沒給你說?”張阿姨很嫻熟地倒弄著瓶瓶罐罐:“董事長請你們過去吃飯,大概快到新的一年,一家人聚一聚吧.....”

“董事長?”說實話,盛愉聽到這個名字已經有些恐懼了。

“嗯,小添剛剛接電話,好像是拒絕的,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麽,又要去了,大概還是拗不過自己爸爸吧。”張阿姨猶豫著開口說:“小愉,阿姨知道你心地好,是個好姑娘,別看小添每次話說有點.....難聽,其實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阿姨真的很希望你能跟小添好好在一起.....”

好好在一起?盛愉心裏沈沈的,怎麽可能呢,無論對她還是對他,都是不可能的。

張阿姨不止廚藝好,眼光和化妝都很好。當盛愉照鏡子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變了一個人一樣。

張阿姨笑著催她下樓去。

當吳添看到她的時候,為她打開副駕的車門,對張阿姨說:“謝謝張阿姨,您的眼光一向很好。”

張阿姨被這麽一誇,臉上突然羞紅了,一旁的老趙揶揄她說:“這麽老了還臉紅。”

張阿姨給了他一擊肘擊。

盛愉坐在車裏,看著他們小孩子般打鬧的模樣,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隨口問:“趙叔跟張阿姨是夫妻嗎?”

吳添無比淡的語氣傳來:“嗯,他們出身部隊。”

盛愉被老趙張阿姨的情緒感染,一時忽視了坐在身邊的是誰,不過還是好奇地問:“部隊?”

吳添啟動了車子:“嗯,年輕的時候。”

盛愉忽然覺得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實在太對了。

一路上車內都靜靜的,吳添隨手點了一首歌,一首平緩的輕音樂。

盛愉只是看他一瞬,發現他的眉間淡淡舒展開來,與他微微挑眉時的神態如出一轍。

盛愉握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開口,這個問題,壓著她很久了。

“你....真的沒去過圍鎮?”

吳添滑她一眼,很快又看向前方:“之前回答過,沒有。”

盛愉心裏劃過失落,她也不知道在失落點什麽。其實她更清楚,要是面前的人就是昔日的竹馬,心情一定會比現在覆雜百倍。

見她不說話,吳添說:“你為什麽一直這麽問?”

盛愉舒口氣,才說:“是我認錯了人。”

吳添一下子眉頭蹙得很深:“那個地方叫什麽?”

“圍鎮”想起過往的事情,盛愉心裏滋生出甜蜜,雖然只是一閃而過。

吳添說:“不好意思,沒聽說過。”

盛愉笑笑,不再放在心上。

其實這樣跟吳添對話很奇妙,雖然只是短短的三言兩句,但是兩人能心平氣和的,已然難得。

車子還沒到目的地,盛愉手機一震,是韋華的短信來了。才短短幾天,韋華就把他打聽到的資料,發了過來。

【吳添十二歲去美國生活,十八歲回國就出了一場車禍,失憶了,這件事吳立林好像刻意壓住了,沒有流傳得很開。吳立林是有名的草根實業家,白手起家,我本來想著從他方面查一查的,但是他的資料也是從白手起家的第一個工廠開始的,前面的也查不到,好像刻意壓住了。】

刻意壓住了?為什麽?

盛愉看了後更加疑惑了。

她神色奇怪地看著吳添,問:“你....失憶過?”說話間,車內的氣壓低得讓人壓抑,她連忙轉過眼神,說:“不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

吳添看一眼她的手機,好笑似的:“你在查我?”

盛愉沒說話。

吳添臉色一沈,說:“我很討厭這種感覺,讓我覺得你對我有企圖。”

盛愉收起手機,忙道:“別誤會,我前面說了,我認錯了人。”

這時手機又響了,她遲疑了一會,還是拿了起來。

韋華:【我在隔壁公司有個朋友,他們公司跟吳家集團有來往,或許知道點什麽,等我。】

盛愉立刻編輯一條短信過去:【韋華,謝謝你。不要查了。】

韋華疑惑:【你不想知道了?感覺吳家確實有點奇怪。】

盛愉:【嗯,不查了,沒意義。】

正如她所說的,好像知道與不知道,在這一刻,對她了無意義。她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家人的生活能安穩幸福。

收起手機,車子也很快駛入一棟豪宅,比悅歸灣有過之而無不及。

盛愉並不喜歡面前這座有著‘山岳之勢’的高樓,就像不喜歡悅歸灣似的。

少女年代常常做夢要住進高樓大廈,過著要什麽有什麽的日子,可是如今得償‘高樓大廈’的願望,心裏想著的,只是自己的小家,和外公外婆家的小院子。

‘久居彈丸之地,難仰山岳之高。’這句話是有貶義的,但是盛愉覺得放在自己身上,出奇的應景。

下車後,自有別人將車代開到別處安置。盛愉尚且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冷不防的左手被什麽捉住了。

盛愉看一眼吳添,也不再說話。

兩人一起攜手走了進去,郎才女貌,一副恩恩愛愛、如膠似漆的模樣。

別墅裏高頂闊地,富麗堂皇,一幅幅價值不菲的畫作綿延掛著,直到消失在了旋轉樓梯的盡頭。

“小添來啦。”一位年紀頗長的阿姨走了過來,接下吳添脫下的西裝外套,又主動接過盛愉手中的藍色手提包。這個包盛愉不知道價格,只知道昂貴,她平時不喜歡這些包,都是背的自己的小白包,容量大,又舒適。

老阿姨笑瞇瞇的,模樣很藹和:“這位就是小添娶的媳婦小愉吧,真漂亮。”

盛愉微笑著,恭敬喊一聲:“阿姨好。”

阿姨忙說:“別客氣,別客氣。”

這時吳小森從不遠處突然躥了出來,手裏拿著一把水槍,後面還有個年輕些的阿姨在追著:“森兒,聽話,別玩了,家裏都是水。”說話間看見門口站著的兩位,連忙對吳添問好,得知身邊女子的身份,再一次問好。

老阿姨說:“小添,你們先坐會兒,董事長他們還在樓上,我去跟她們說一聲。”

吳添嗯了聲,拉著盛愉往前走:“去前面坐一坐。”忽的又壓低聲音說:“他們鴻門宴,我們也要演出好戲,情緒控制著點。”

這時,吳小森從後面舉著槍故意對準了盛愉,壞事得逞後,立馬大笑著,其後蹦蹦跳跳的沒了蹤影。

吳添意識到的時候,盛愉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只見吳添隨手抽了幾張面紙,在背後給她擦著什麽。

她不明所以。

吳添口氣有些不耐地拉住她:“別動,我給你擦擦水。”

這時吳小森從前面又躥了出來,這次水槍對準的,仍是盛愉。

吳添松開盛愉的肩膀,蹲下身子,狠狠握住水槍從吳小森的手中奪過,下一秒,隨著哢嚓一聲,水槍斷成了兩截,水灑了一地。

看著吳添冒著火的眼睛,吳小森委屈地哇一聲,大哭了起來,大吼大叫著:“哥哥欺負熱,哥哥欺負人………..”

期間沒有人敢上來,直到吳小森哭了出來,兩位阿姨才趕忙抱過他,用著各種好吃好玩的東西去逗他,可都不管用。

吳添好似面前的事情跟他毫無關系一樣,在一旁氣定神閑地擦著手。

盛愉神色覆雜地看他一眼,責怪說:“你怎麽這樣,他畢竟只是個孩子。”說著就要上前去安慰他,卻被吳添冷冷地拉住了,說:“孩子?倒是魔鬼來得貼切。”

她覺得吳添不是假冷漠,他的冷真的是透到骨子裏的。她毫不留情地甩開他的手,走上前去,身子剛蹲下來,卻被正在哭泣的吳小森揮了一爪子,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捂著臉,倒吸了一口涼氣。

吳添立馬拉過她,怒目看著吳小森,語氣寒得讓人顫栗:“信不信我殺了你!”

☆、十一章

許是被吳添的語氣嚇到了,又或是被“殺”字嚇到了,吳小森哭得淒淒慘慘戚戚,一邊哭一邊跺腳,把身邊安慰他的阿姨們都嚇到了。

突然的,吳小森出氣似的將身邊的兩位阿姨用力推倒,跑了出去。

吳添去扶她們。

吳小森站在不遠處的樓梯上又哭又鬧又踹的,潔白的墻壁立刻汙漬奪目。

盛愉楞住了,她或許冤枉了吳添,這個孩子,確實是魔鬼,她感到害怕。

吳添向她走來,她以為他會對她毫不留情的冷冷嘲諷,可吳添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臉,眉頭一鎖,拉著她就往門外走。

正好此刻吳立林走下樓來,看著眼前不知道什麽情況的一幕,提高聲音對吳添喊:“小添,你去哪裏?”

“你管不著,這頓飯我們心領了,就不吃了!”吳添拋下一句話拉著盛愉就離開了。

那邊已經有人幫他把車開了出來。而他們的衣服和包,老阿姨也送了出來。

吳添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上車。”

盛愉臉上的一道劃痕火辣辣的疼,當她見到剛剛還委屈得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此刻正站在門邊上對她做著鬼臉,心裏的委屈感不言而喻。

不顧吳立林的阻攔,車子很快就離開了。

來了一趟‘山岳’,留下一道痕。

吳添將車子開得飛快,隨手抽出一張餐巾紙給她,語氣變得平平的,沒有情感波動:“擦一擦,邊上流血了。”

盛愉接過來,擦了擦,好疼,一不小心,就紅了眼睛。

吳添短短瞥她一眼:“怎麽,要哭了?”他呵了一聲,冷冷地說:“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盛愉摸了摸臉,好像邊緣腫了起來,卻說:“沒事,小劃痕,幾天就好了。”

吳添沒有理她,很快到了醫院。

醫生幫她做了消毒處理,上了藥,又開了點維生素,一種服用,一種塗抹。期間吳添一直面無表情地全程陪著她,後來來了個電話,就神色一緊,帶風般的走了出去。

等到盛愉取了藥出去,吳添還在打電話。

寒風蕭瑟,醫院裏的常青樹被風吹得沙沙的,今天出來前天氣還算晴朗,此刻卻郁郁的要哭泣一樣。

醫院的走道很寬,來來往往的人都行色匆匆或低眉斂愁,一輛救護車呼嘯著從前面駛來,很快擔架被推上急救專用通道,而後一切又恢覆了平靜。

在醫院,最能體會何謂生死一剎那。

吳添舉著電話,一手插在兜裏,西裝外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高大的身影儼然一道風景。說實話,盛愉覺得他是個十分有魅力的人,她也無數次地透過他的面容想象兒時吳添的模樣。只是可惜.......

盛愉走近了,聽吳添說:“沒興趣,以後別邀了.....你想說什麽?....你要我斷了海風,保全吳家面子,好,我結婚了。我結婚了你又要我離婚,是你在耍我......呵呵,離婚?全天下任何一個女人都好?那為什麽偏偏不能是她?”

盛愉不想偷聽他們父子的對話,本想著要退避,卻不經意間聽到了她的名字。

吳添說:“不可能.....又要拿家裏財產來威脅我嗎?隨你......對了,你兒子欠我妻子一個道歉,我遲早是要要回來,你記住了。”

話盡於此。

說完,吳添舒了口氣,扯了扯領帶,眉目間非常疲累。轉頭間看到了盛愉,淡淡說了句:“走吧。”

風拂過臉龐,涼的讓人索瑟,盛愉緊了緊領子,說:“對不起,今天都是我搞砸了。”

吳添不怒反而露出了似有似無的笑:“沒事,托你的演出,我才能很順利找到再也不去那邊的借口,我非常滿意。

一陣風過,好像格外的涼,涼到了心裏。

“演出?”

“不然呢,你仿佛覺得我很想留在那裏的模樣。”

吳添理所應當又漠然的語氣讓盛愉一瞬間覺得可悲又可笑,她還以為他今天的憤怒或許是為了她,卻沒想到在他眼中,自己就是個棋子,而那道傷痕是個借口。

‘盛愉啊盛愉,你到底還在期待點什麽!他不是你等的吳添,更不是會保護你的吳添!’

好幾次勸自己,不要在這場沒有結局的婚姻裏一再的迷失自己,可是無論心裏怎麽說,她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抱著微弱的希望,可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被無情的扯爛。

回到別墅,吳添很快又走了。

張阿姨問她是不是在吳家受了什麽委屈,緊張地去看她臉上的劃痕,生怕留下什麽疤痕。

盛愉寬慰她說:“沒事,一點點小劃痕,醫生說絕對不會留下疤的。”

吳阿姨連連說那就好那就好。

晚上,盛愉接到了吳立林的電話,意料之中。

吳立林的口氣不覆上次的客氣,取而代之的是開門見山和盛氣淩人:“盛小姐,我求你跟我兒子離婚,你要多少錢,請直接開口。”

盛愉心裏五味雜陳,她真的不是個合格的演員:“我不要錢。”

吳立林火了:“那你要什麽?”

盛愉眼簾低垂,平靜地說:“我只想報恩,小添對我有恩。”

吳立林嗤笑一聲:“什麽恩?我們吳家想要什麽沒有,你能報什麽恩?你真的要報恩,就遠離小添,不要成為我們父子之間的導火索。”

那種無力之感就像一道隱藏在體內的陰影,時常會逃逸出來,讓人感覺困頓與無望:“呵呵,在董事長的眼裏或許錢能擺平一切,但是事實也告訴了你,錢使人奮進,也會使人墮落。”

吳立林:“你這是什麽意思,是在教訓我麽?”

盛愉說:“不敢。”

吳立林壓抑的怒火終於徹底爆發了:“我就直說吧,小添可以娶這世上任何一個他喜歡的女人,就是偏偏不能是你!”

盛愉奇了:“為什麽?”

吳立林:“偏見!你懂嗎!偏見,一個做父親的偏見!”

一絲異樣的感覺,轉瞬即逝。這場戲,讓她心力交瘁:“你對我有偏見,那麽再怎麽講下去也是徒勞的,董事長,幹脆掛了吧.....”

話沒說完,手裏的手機被人奪了去,盛愉嚇了一跳。

吳添拿起電話,將手中一個盒子隨手放在桌上,淡漠道:“有完沒完,有這時間不如去管好你那個小家庭,何必自己的生活一團糟還來教訓我的生活,很諷刺不是嗎,董事長。”

一句董事長,讓這場對話徹底崩了。盛愉仿佛能感受到吳添的父親正握著手機氣得渾身顫抖。

外人怎麽說,最多氣一場。但是換作自己的親兒子,大概不是一場氣就能好的。

電話那邊陷入了寂靜,隨之傳來碎裂聲,大概是某個可憐的花瓶。

“滾,你給我滾!”電話那邊的咆哮聲連盛愉也聽得一清二楚。

吳添面不改色:“祝您晚安。”

講完後,他把手機還給了盛愉,說:“以後他的電話別接了,你只要聽我的就好。”

“能這樣,最好不過了。”盛愉轉身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椅子上,與吳添自然而然地拉開了一段距離:“你爸說你娶誰都可以,偏偏不能娶我,是什麽意思?”

吳添:“沒什麽,他會對我娶的任何不符合他心意的女生,都這麽說。”

“或許吧。”盛愉笑了笑。

吳添從口袋裏拿出個東西放在她桌上:“不知道過期沒有,海風買的,你看著用。”說完又將她桌上的筆記本拿了起來,淡淡道:“這是我的,以後你就用這臺吧,新的。”

不等盛愉反應,吳添端著自己的電腦就走了。

盛愉看著桌上一條全是英文的軟膏和一臺電腦不知所措,她也並不知道張阿姨拿給她的電腦是吳添的。

第二天一早,盛愉剛到學校就被喊去了辦公室,不是主任,是校長。

徐寧拍著胸口,舒口氣說:“校長還好,要是主任就麻煩了。”說著她用筆抵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他或許是想問你點什麽,或者提醒你什麽,明天就是元旦了,他老人家應該也想開開心心的,所以別擔心......”

“可能吧。”盛愉深吸一口氣,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辦公桌。

“你這臉到底怎麽回事,像是被什麽東西刮的,指甲嗎?”徐寧盯著她臉看,眉峰攢著。

盛愉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說:“不小心刮的,沒什麽。”她收拾完桌子,說:“那我去啦。”

“嗯,去吧,你的課我幫你帶一下,數學嘛,我也是會的。”說完嘻嘻一笑。

校長辦公室裏,檀香裊裊,校長姓譚,已是五十幾歲,很多權利下放給了主任,要他們多擔待。但是任何大事,還是需要得到他的首肯。

譚校長為人和善,無論學生和老師,都希望他能來管事,因為主任太兇了,而他很好說話。

門輕輕掩著,盛愉一敲,就開了。

譚校長的聲音透過門傳來:“進來吧。

盛愉進去,臉帶微笑:“譚校長,你找我?”

譚校長見是她,放下了手中的筆,喊她坐下:“盛老師。”說著在旁邊一堆文件裏翻出了兩張紙,手掌放在上面,也不給人看。臉上沒有往日裏的笑容,很是嚴肅,盛愉心中頓時預感不好。

盛愉疑惑起來:“這是?”

“匿名舉報信,上面字跡混亂,顯然也是不想人知道,而且這只是其中兩個,關於你的,已經可以湊成一堆了。”譚校長雙手交叉地放在桌上,說:“盛老師,你的家境我了解,但是學校明文規定,在校老師不允許在校外補課,這件事好像一年前主任就說過你了吧。”

盛愉急著解釋:“校長,你聽我說,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但我能保證不會因此對我本職工作造成任何影響。”

“本職工作?你還知道什麽是本職工作?”譚校長吼了出來,最後嘆息一聲:“盛老師,你走吧,我跟財務說好了,多給一個月的工資。”

盛愉一剎那間覺得自己聽錯了:“校長……你是說開除嗎?可學校不是規定,情節嚴重的予以警告處分,當年度考核不及格麽?怎麽就直接開除了呢?”

看著她茫然無措的模樣,譚校長將眼神轉回自己手中的事情上,一邊低頭寫字一邊說:“盛老師,為什麽有些事情非要我說這麽清楚呢?你在學校裏的傳言,已經造成了惡劣的影響,甚至連學生都在討論了。”說著伸出手指指著外面:“你看看她們才多小,天天嘴裏就掛著什麽抱大腿、求包養,你說說你讓我這個當校長的怎麽跟家長交代?”

盛愉忙說:“那些都是謠言……..”

話沒說話,譚校長立馬打斷:“別說了,這件事情也不是今天才決定的,是通過你幾年的表現來看的…….學校不需要一個不盡職的老師,再加上最近的謠言,才讓我們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盛愉一下子被噎得無話可說,眼睛默默紅了,低低說:“校長,你開了我,你讓我怎麽活?”

“自找謀路吧,這裏不留自然也有留你的。”譚校長搖搖頭:“你走吧,去財務室領了錢就走吧。”

盛愉一想到家裏的哥哥父母,忍不住想再懇求:“校長,開除我可以,但能不能緩一段時間,您看,還有二十幾天就過年了,能不能.....”

譚校長將筆往桌上重重一擱,帶上了不耐煩:“這裏留不住你了,走吧,早晚又有什麽區別。”說完拿起自己的公文包站了起來,說:“我要去上面開會,你也早點走吧,記得幫我關上門。”

腳步聲哢哢走遠,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聲又停了停,譚校長似乎嘆息了一聲,繼而說:“盛老師,你很優秀,天高海闊,我相信你會另有一番成就的。”

☆、十二章

隨著譚校長腳步聲漸行漸遠,沒了蹤跡。盛愉才扶著桌子慢慢蹲下去,雙手抱頭,嗚咽的聲音帶著心碎,瘦弱的身子仿佛一推就會散架了一般。

寒風蕭瑟,天要下雪了吧。

學校裏有一只流浪貓在樹上喵喵地叫著,盛愉買了兩根火腿腸給它。

她將手中的盒子放在了地上,直到它吃完了,才又端了起來,走出了這個工作五年的地方。

看著這段熟悉的路,她似乎現在還能記起當初來這裏實習的模樣,帶著憧憬與喜悅,還有點年少輕狂。

當時信心滿滿地覺得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個跟學生相處得很好的老師,一個很了不起的老師。可是五年下來才發現,自己離那個‘好老師’好像越來越遠了........

為了班級秩序,她有時不得不兇起來,為了教學目標,她不得不對學生施加壓力......。

或許每一個嚴格的老師背後,曾經都夢想過要做個最理解學生、最疼愛學生、能與學生成為朋友的好老師......

越想,越落寞....她突然好想回家,像小時候一樣,受了委屈就沖回去撲到哥哥懷裏哭一場,再睡覺,明天起來渾然就忘。可是現在她知道,不能回去,一定不能回去。

漫無目的的,她慢慢向悅歸灣走去,足足十幾公裏的路,她一步一步地走著,腦海裏是一片空白。

吳添下班後直接去了李海風那裏,他有很多錢,有很多朋友,有很多房子,可是心裏仿佛一片荒蕪,沒有安身處。

回去悅歸灣可以落個清靜,但是卻有說不出的壓抑,不如去慶豐。

慶豐新請了一個阿姨,廚藝卻沒有張阿姨的好,李海風橫躺在沙發上一邊玩游戲一邊向吳添抱怨:“小添,你幹嘛不讓阿姨回來,這兩天我都不習慣了。”

吳添喝了口酒,坐在一邊,看著落日的餘暉:“很明顯,張阿姨喜歡悅歸,我尊重她的心意。”

“嘿,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意思啊。”李海風正好一輪游戲打完,猛然坐了起來,狠狠咬了兩口已經削好的蘋果,模糊不清地說:“你的意思是我虧待張阿姨啰.....哎算了,我贏了游戲,不跟你計較。”

“張阿姨過隊伍、當過兵,只是因為吳家對她有過一點恩她甘願留在吳家,可你什麽時候給過她尊重。”

吳添的語氣分外寒冷,李海風很久沒有見他這樣了,忍不住也火大了起來:“你今天怎麽了?不要生意上出了問題你就來我這裏撒氣,我不是你的牛馬,沒必要受你的氣。”

吳添灌了自己兩口酒,冷靜下來說:“對不起。”

李海風不耐煩地擺擺手,繼續玩起了游戲:“算了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

吳添看著外面,忽然開口說:“海風,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怎麽了?懷舊呀。”

吳添無奈地笑了笑,舉著酒瓶就喝。

李海風過來奪他的瓶子:“好了,別喝了,別又醉了。”

吳添說:“我們吳家做生意的,越做越大,得罪的人也不少,那天我被仇家圍住,是你救了我…….”

“哎,有什麽好提的,路見不平嘛,哈哈。”話是這麽說,李海風卻得意地哼起了曲調,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吳添搖搖頭,苦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救我,給了我很異樣的感覺,好像這種感覺在夢裏出現過......”

李海風出口打斷他:“好了啊,越說越文藝了,你看看,你看看,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噫噫噫......哎哎哎,我擦,怎麽就死了!不玩了不玩了,氣死了...”

李海風跑去廚房裏偷吃阿姨燒的菜,吳添一個人坐著,這一刻,他心裏很空,感到孤獨。

“海風。”

李海風在廚房遠遠地應著:“幹嘛。”

吳添平靜地問:“那次你拿去的平板呢?”

靜了很久,李海風才哦哦地開口:“一個小平板…有點忘了.....那次帶了出去....好像在健身館裏的櫃子裏,下次我取回來。突然問起來怎麽了?”

“沒事,我就好奇問問。”這時,吳添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那邊我們的人說,這次招標信息洩露,公司有內鬼。】

吳添淡淡回了句:【知道了,項目放棄。】

那邊說:【可是前期的錢我們已經投進去了....】

吳添沒有回,很快又來了條短信:【對不起,我明白了。】

吳添摁了短信刪除。

李海風拿著筷子夾著一個排骨跑過來,塞到他的嘴裏,看他滿嘴的醬油,李海風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哈,你看你的樣子,糗斃了...哈哈哈...”

吳添連著骨頭一起嚼碎咽了進去,悶悶笑著:“是啊,糗斃了....”

李海風覺察出了他的情緒,拿著餐巾紙給他擦嘴,試探著問:“怎麽了?今天臉色這麽難看。”

手機響了,是老趙打來的:“老趙?”

老趙語氣很是焦急:“小添,不好了,小愉她不見了!”

吳添心裏一驚,眉頭不由自主地緊緊蹙了起來:“老趙,怎麽回事,慢慢說。”

老趙緩了一口氣:“是這樣的,我今天去接小愉,一直沒等到,後來才聽說她被開除了,問了跟她關系不錯的同事,同事也說打不通她的電話,當她聽到小愉被開除的消息,就沒見過她。”

“你在哪裏?”

老趙聲音忽遠忽近的:“我一邊開車一邊四處找。”

“她父母家呢?”

“我也問了,但是沒告訴她們小愉丟了。”

吳添說:“知道了。”

掛了電話,吳添拿起車鑰匙就要走,李海風不明所以地拉著她:“你要去找她嗎?”

“嗯。”

“她不過一個陌生人,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派幾個人去找找不就好了。”

吳添掰開他的手:“別鬧。”說著就疾步走出去。

李海風在後面喊:“吳添!你就是個混蛋!”

夜色漸黑,尋找變得棘手。

張阿姨也開了車在外面找著,隨時跟老趙匯報情況,老趙也隨時告訴她情況。

吳添開車漫無目的地四處找著,一無所獲,心緒繁雜,最後狠狠落了一拳在方向盤上。

她能去哪裏?

吳添一遍遍想著,以她倔強要強的性子,最後覺得她能去的地方,不過是悅歸。

果然,吳添在某條小路上看到了她。

夜色蒼茫,月色蒙上了慘淡,悶悶的。那抹瘦弱的背影搖搖晃晃地,猶如一片將墜的黃葉。

當吳添的車子停到她身邊的一刻,她表情平平的,卻慢慢紅了眼。

吳添剛想發火,卻聽她苦笑著開口:“對不起,我迷路了.....手機沒電....”

吳添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這個一向打碎牙和著血吞的人居然會展現出自己柔弱的一面……放在其他女人身上,他會覺得做作,可此時的她,卻驀然敲動他的一根心弦,什麽火都發不出來了。

“上車。”吳添看她一眼,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盛愉抱著紙盒子上了車,發絲上帶著絲絲碎碎的水珠,吳添這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他把一包紙巾放在她的面前,啟動了車子:“擦擦吧。”

盛愉想說聲感謝,卻聽他在打電話:“張阿姨,找到了,正在回去.....嗯,麻煩了,很抱歉.....麻煩再通知一下老趙....”

“對不起。”盛愉立馬抽出一張紙,快速擦掉了眼角的淚,撇過臉去:“我的錯。”

吳添開著車,沒有看她:“這道歉留著跟老趙和張阿姨說吧,我只是碰巧路過。”

盛愉看著他,神色覆雜。這個人,總是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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